迷路男孩和故事

作者：劉瀅

迷路：隨之而來的幻象

一個男孩迷路了。

低垂的天空上交織著紫色和藍(lán)色的光，這是一種憂傷的、令人不知所措的顏色。

現(xiàn)在是傍晚，整個世界——低矮山丘、稀疏樹林、堅硬巨石，還有野草與花，就這樣環(huán)繞在男孩周圍。他沮喪又疲憊，于是放下背包，坐在地上，把頭埋進(jìn)膝蓋。過了一會兒，他站起來到附近撿了一些樹枝，點燃它。接著，他拿出一碟糕點，這是為野餐準(zhǔn)備的食物，媽媽親手做的，指望他擁有一個愉快的下午。但這會兒，他不得不用它們來安慰自己驚惶的心。

而且，在潛意識里，他也許還期盼著有人能看到這篝火，從而前來救助他。

短小的樹枝很快就燃燒起來，煙霧升起，遇到天空就變成了淺紫色和淺藍(lán)色融合的樣子。它逐漸升到很高的地方。很高，越過樹，越過云，越過星星。像是從大地上生長的藤蔓，一直纏繞著到了那不可及的地方。

暮色中，一些半透明的白色花球，不知什么時候懸浮在了男孩周圍，這是幻象即將來臨的征兆，但是男孩絲毫沒有覺察。因為，他的心中充滿恐懼。“天馬上就要黑了，我要被困在這里了。”他這樣想著，眼睛就盯在篝火的下部，那跳躍的火苗，才是他所凝視的東西。

他的手里捧著一塊糕點，卻久久沒有送進(jìn)嘴里。

一頭白鹿從遠(yuǎn)處來了，腳步輕快，姿態(tài)優(yōu)雅。它的脖頸間綴著小小的領(lǐng)巾，上面是濃綠色帶樹葉的圖案。隔著篝火，它看了男孩幾眼，就臥了下來，仿佛它是一個王子，不是坐在這暮色中的小山丘下，而是坐在水晶燈閃亮的輝煌客廳里。

幾個小精靈翻卷著，跳躍著來了。它們有一模一樣的尖頂帽和尖頭靴，看上去似乎是多胞胎一般。但它們的表情很不同，有的嘻嘻笑，有的悠悠然，有的向上空望，有的向左右看，最后，他們都發(fā)現(xiàn)了男孩，就像發(fā)現(xiàn)了一個秘密，馬上在草葉中竊竊私語起來。

一個龐然大物來了，接著，還有一個，還有幾個。它們形態(tài)各異，舉止笨拙。其中一個，角上戴著花頭巾，眼睛像是小小的燈籠，發(fā)出橘色的光。另一個，個頭比山丘還要高的，雙手乖巧地垂在兩旁，一只軟塌塌的像烙餅一樣的鐘表，掛在它的肩膀上。還有一個毛茸茸的胖家伙，手里拿著撥浪鼓，但并不搖動。還有兩個，腰里圍著一圈奇怪的草編小面具，那些小小的面孔并不都朝著外面。

跟隨它們前來的，還有野豬和穿山甲，相比較而言，它們似乎更興奮。一到篝火的邊上，就仰首向天上低吼。

男孩看著這一切，呆呆地，覺得自己在做夢。終于，他也向上望去，才發(fā)現(xiàn)那篝火的煙似乎通到了天上，而從上面，這時恰好傳來鈴鐺的清脆響聲。近了，更近了，隨著這響聲，

一輛小小的獨輪車從煙中降落。

先來的開始激動起來。獨輪車到了火焰的上方，一個旋轉(zhuǎn)，停在了篝火的旁邊。然后，從獨輪車?yán)锵聛砹艘粋€人。他身形矮胖，胡須整齊地垂到地面上，穿著同樣長的灰色連帽斗篷，上面有無數(shù)細(xì)碎的圖案，小人兒、小星星、小月亮、小房子、小溪流、小石頭、小動物們，還有別的，都閃著光。

一頭小獅子和一只小獨角獸，吭哧吭哧地，忙著從獨輪車上搬下一個竹簍。不知為何，看上去空空的竹簍似乎很重。當(dāng)竹簍終于到了地上的時候，白鹿、小精靈、龐然大物們、野豬和穿山甲，都開心地歡呼起來：

“講故事的來了。講故事的來了……”

新來的那個人沖男孩點點頭，然后，他說：“男孩，謝謝你點燃了這幾根松木，召喚我下來。它們都叫我講故事的，其實我是故事交換者。你可以叫我多言老人。你叫什么，男孩？”

“小木。我叫小木。”男孩驚訝極了。多言老人的聲音如同老去的松木，散發(fā)出沉靜的香氣，讓他有些遲鈍。

“小木，真是個有意味的好名字！那么現(xiàn)在，我們可以交換故事了。”這時，多言老人看到了糕點，就問，“如果你不介意的話，我們可以一起用點晚餐嗎，小木？”

小木慌忙點頭，把背包里的吃食都拿了出來，鋪在地上。于是，大家都欣喜地圍坐在篝火邊上，一邊吃著糕點，一邊等著聽故事。

“那么，我就開始了。”多言老人坐下來，撥開胡須吃了幾口糕點，然后說。

故事：多言老人的和男孩的

多言老人打開竹簍，里面是無數(shù)顆半透明的花球。他從里面隨意拿出一顆，看了看，說：

“孩子們，這是一個非常恢宏的故事，是關(guān)于上古創(chuàng)世大神盤古的。請你們聽吧。最初，天地混沌未開，像一個大雞蛋，盤古就生在其中。經(jīng)過一萬八千年，天和地分開了，陽清之物上升為天，陰濁之物下沉為地。盤古在天和地的中間，一日變九次，神奇超過天，能力超過地。”

他的聲音像是大海中微微起伏的波濤，故事正從中升起：“天每日增高一丈，地每日增厚一丈，盤古也一日長一丈。這樣又過了一萬八千年，天已經(jīng)很高了，地已經(jīng)很厚了，盤古的身軀也很龐大了。等到盤古死的時候，他的身體化為了五岳，眼睛分別化為了太陽、月亮。身上的血液脂膏變成了江與海，身上的汗毛和頭發(fā)變成了草木。寄生在他身上的各種小蟲子，因感受到風(fēng)吹，都變成了大地上的人。”

“總之，宇宙即盤古，盤古即宇宙。盤古又是與天地同生長的巨人。”多言老人手里轉(zhuǎn)著那星星花球，并沒有馬上放回竹簍里去，“這就是我講的故事。”

現(xiàn)場靜默了片刻，又騷動起來。有聲音問出來：“我們，也是蟲子變的嗎？”

多言老人慢悠悠地說：“你們都是后來的，那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，我們以后再講。”

現(xiàn)在輪到小木了。小木卻還沉浸在“盤古開天辟地”的故事里，怎么回事？這原是個他非常熟悉的故事，但是今天卻讓他覺得是第一次聽。它在多言老人的講述里，是那么渾厚動人，遠(yuǎn)古如在眼前。所以，當(dāng)他得到提醒時，他才回過神來。哦，輪到自己講了嗎？

這個不算困難。他讀了很多書，也聽過很多故事。于是，他馬上開始了：“很久很久以前，在一個王國里……”

他剛說了一句，多言老人就搖搖頭。

小木又換了一個：“從前有個小和尚，他的名字叫……”

多言老人又搖搖頭。小木有些不知所措，接下來，他又試著換了幾個，但是多言老人總是搖頭，還捋了捋長胡須。聽眾們看看小木，又看看多言老人，也都露出疑惑的神情。

多言老人笑了：“你的故事。孩子，我們都想聽聽你的故事。你自己的。”

小木垂下眼睛，看著腳上的鞋子——自己的故事嗎？可是，他不過是一個普通的男孩，像他這樣的孩子，滿世界都是。他沒有得到過神奇的寶貝，沒有勇敢地殺過惡龍，沒有聰明的點子去捉弄過壞老爺，也沒有別的什么值得一提的東西。哦，他是個沒什么好說的孩子。他沒有自己的故事。這可怎么辦呢？

“我沒有故事。”他喃喃地說，羞愧地低下了頭。

“他說他沒有故事，哦，天啊！”精靈們忽然小聲說起話來。

“也許，他只是害羞。怎么有人沒有故事呢？”白鹿搖搖鹿角，反駁說。

“可能，他沒有意識到自己是有故事的，可憐的孩子。”龐然大物們也竊竊私語。

多言老人點點頭：“總是這樣，孩子們總是這樣，去羨慕別的故事，卻忘記了自己也是故事的主人公。這可真是令人費解啊。”

小木驚訝地抬起頭，看看龐然大物們，又看看多言老人。他們在說什么呀！

“在這個世界上，小木，每個人都是獨立的個體呢。就像盤古一樣，創(chuàng)造著屬于自己的宇宙。”多言老人說，“你看，這神話故事中的宇宙開辟巨神，就是獨一無二的。在故事里，這宇宙萬物，仿佛就是一個巨大的整體。它們跟人一樣，四肢齊全，五官靈活，有喜怒哀樂。小木啊，知道嗎？你也一樣，是自己宇宙的神，是自己故事的主人公。你的故事，和盤古的一樣精彩，和所有你所知道的故事一樣精彩。”

看到聽眾們都靜悄悄地看著自己，多言老人就又補充了一句：“當(dāng)然，所有的生靈也都一樣。每個生命，都在創(chuàng)造自己與眾不同的精彩故事哪。”

“有時候，人們意識不到這一點。那可能是因為，他在生活里忘記了向遠(yuǎn)處看。要知道，眼下的一點細(xì)節(jié)，很難構(gòu)成故事。甚至，有時候，還要向來處看看哪！”

“小木，或者，”多言老人想了想，“你可以先找到一個點，說出來，什么都行，然后，它就像一顆種子，自己開始生長了。你的故事，也就慢慢浮現(xiàn)了。想想看……”

聽了多言老人的話，小木覺得身體膨脹起來，像鼓了風(fēng)的帆，充滿了力量，變得無比堅實。他的心中涌起了一點欣喜，就像是暗夜中的螢火蟲。

“一個點？”

多言老人點點頭。

小木又想了想，終于開始了，“我，我迷路了……”

“噢，這可真是一個非常棒的開頭。我預(yù)感到，我們今天可以大飽耳福了。”多言老人呵呵笑著說。聽眾們也放松了姿態(tài)，做出側(cè)耳傾聽的樣子。

于是，小木繼續(xù)講起來自己的故事。

“我迷路了，我很害怕……”

多言老人說：“嗯，有時候，人們認(rèn)為故事的核心在于事情向前推進(jìn)，而不顧內(nèi)心的感受。不，這樣是不對的，內(nèi)心的意志非常強(qiáng)大，很多時候，正是它們在推動故事前進(jìn)或者轉(zhuǎn)折。它們是最為強(qiáng)大的驅(qū)動力。繼續(xù)吧，我的孩子。”

“我們計劃這次野餐會，已經(jīng)商量很久了。我，還有小組里的另外五個人。我們定下來今天的時間。但上路的時候，我發(fā)現(xiàn)有人忘記了帶吃的，有人忘記了帶喝的，有人帶了地圖但帶錯了，有人以為目的地是另外的地方，還有一個，沒有任何理由，干脆就沒來。”

“哦，聽上去，像是一個糟糕的啟程。”有小小的聲音傳來。

“是的，”小木說，“大家的心情都很糟糕。糟透了，你們知道嗎？就像是一塊黏糊糊的臟抹布。我們都巴不得甩掉這種感覺，于是就不停地爭吵，每個人都認(rèn)為別人做得不夠好。我們的話很多很多，聲音很高很高，一路上都沒有辦法停下來。就這樣，我們磕磕絆絆地前進(jìn)著。到了后來，大家都累了，不說話了，干脆各走各的路。有一個掉頭回家了，有兩個原地坐了下來，決定就在那兒野餐，還有一個堅持要到目的地去，但和我計劃的方向剛好是偏離的。于是，我一個人沿著我認(rèn)為正確的方向，來到了這里。”

“我想，我也找錯了方向。我真是又沮喪又害怕。天馬上就要黑了。”

“如果忽略賭氣的成分，能沿著自己認(rèn)為正確的方向前進(jìn)，是很棒的事情啊。”野豬突然甕聲甕氣地說。穿山甲也點著小腦袋，同意它的話。

“可是，我被困在這里了。你們能為我指點回家的路嗎？”小木有些沮喪。

“哦，也許不能。每個人的路都得由他自己尋找。”多言老人說。

他接著說：“其實，我的故事還沒講完。除了剛才說的，還有先輩說，盤古哭泣的眼淚變成了江河，呼出的氣是風(fēng)，發(fā)出的聲音是雷，眼中的瞳孔變成了電。又說，他高興的時候是睛天，發(fā)怒的時候是陰天。還有的說，他的牙齒和骨頭變成了金屬和石頭，精髓變成了珍珠和玉石，流的汗是滋潤大地的雨水。”

“有時候，故事有很多版本。每種講述的方向，”多言老人撥了撥篝火里的樹枝，“都是講故事人的期盼。小木啊，你的故事，也會像獨木成林的樹木一樣，有無數(shù)個分支，你往哪個方向去，哪個方向就得到了灌溉，綿延生長，讓你走得更遠(yuǎn)。”

小木眼睛亮了，他忽然跳了起來。

結(jié)尾：懸崖還是絨球串兒

整個世界——低矮山丘、稀疏樹林、堅硬巨石，還有野草與花，仍然環(huán)繞在他身旁。他又向高處走了幾步，四處張望。然后，他發(fā)現(xiàn)，剛才困住他的整個世界，實在太小了。不，這不是整個世界，如果他向遠(yuǎn)處看看。

那么，迷路的自己，是不是也有無數(shù)種選擇？

小木繼續(xù)走上去，一邊大聲說：“我可以留在這里過夜，等明天一早再出發(fā)。但這里是不是安全，就不知道了。也許我會平安無事，也許我會遭到危險；我可以現(xiàn)在出發(fā)，沿著來時的路回去。也許我繼續(xù)迷路，也許我會找到回家的方向，在夜更深之前回到家；我可以繼續(xù)向前，順著我認(rèn)為正確的方向，到達(dá)預(yù)定的目的地。雖然不用野餐了，但我完成了今天想要做到的事情，會非常開心。”

他站上了小山丘的頂端，舉起雙手，喊起來：“我，還可以趁著夜色來到，干脆在這山頂上，悠閑自在地看看風(fēng)景。天空的顏色還沒褪盡呢……”

小木越說越興奮，不久以前的沮喪和恐懼，仿佛忽然消失了。原來，在任何時候，都有這么多可以選擇的分支，它們爭先恐后地伸到他面前，等著他邁開腳步。只要選擇任何一個，它就馬上落地生根，然后繼續(xù)生長。

“這是一個好故事。”多言老人說。

“這是很多個好故事。”其他聽眾們說，為判斷出了故事里的多樣可能性而喜悅。

“可是，結(jié)尾是什么呢？一個故事，總得有個結(jié)尾呀。”它們又叫。

“那可不一定。”多言老人說，“如果故事還沒結(jié)束，結(jié)尾就像是懸在空中的煙，是落不到地上的。有些故事，甚至講的人也不知道結(jié)尾。因為結(jié)尾還沒有長出來，不過，有時候，我們能從過程中來做些想象和推理。很多時候，故事的主人公都非常有耐心，他是慢慢兒地，慢慢兒地，從細(xì)節(jié)里找到即將到來的結(jié)尾方向。他將花費漫長的生命時間來不斷地調(diào)整，一直到最后的死亡。”

“甚至有些時候，死亡都是一種繼續(xù)生長的故事因子。有些人的故事到此結(jié)束，而有些人的還在延續(xù)。小木，孩子，你的故事也有無數(shù)種可能，而且，你的時間也還有很長，你可以去選擇，去試探，去回望，去前進(jìn)。只要時不時地踮踮腳，看看結(jié)尾可能的方向，就夠了。”

“可是，我喜歡結(jié)尾。沒有結(jié)尾的故事，就像是沒有黑夜的白天。”穿山甲慢騰騰地，看看這個，看看那個，然后說。

小木又垂頭喪氣起來，因為他發(fā)現(xiàn)，選擇太多和沒有選擇，同樣讓人無法做決定。

他該怎么結(jié)束自己的這個故事呢？他垂著手，下了山丘，回到了大家中間。

多言老人繼續(xù)說：“結(jié)尾嘛，有時短短的，毛茸茸的，但撓得人心里癢癢的；有時長長的，拖泥帶水，因為它又包含了許多小故事，其中，真正的結(jié)尾就隱含在其中閃閃發(fā)光；有時像只風(fēng)箏，風(fēng)來了，就一下子扯到遙遠(yuǎn)的高處。一開始，聽的人不明白，但你多向遠(yuǎn)方看看的話，就會明白，這真是最適合的結(jié)尾了。”

“還有的，結(jié)尾就像是一片斷崖。如果不是猛地剎住腳步，就會掉入萬丈深淵，但如果剎住了，站在那里，就會發(fā)現(xiàn)，這也是個無法替代的好的結(jié)尾哪……”

這時，遠(yuǎn)處響起了一陣雜亂的聲音。火把的亮光照亮了黑夜。

“有時候，其他因素也會影響到主角的前進(jìn)方向，進(jìn)而影響到結(jié)尾。”多言老人轉(zhuǎn)向小木：“孩子，這種影響，有時是有利的，有時是有害的，有時是無用的。這個時候，就要用自己的內(nèi)心來判斷。現(xiàn)在，快去吧，你的伙伴們，還有家人，都來找你了……對現(xiàn)在而言，我想它正好是你需要的。”

“回去吧，伙伴們，我們的故事時間結(jié)束了。你們也等到了一個結(jié)尾，不是嗎？”

多言老人站起來，旋進(jìn)了獨輪車?yán)铩Ｐ—{子和小獨角獸也抬著竹簍，隨之跟上。接著，獨輪車鉆進(jìn)篝火的煙霧里不見了。接著，那些生靈們也瞬間離開了。

篝火閃了幾下，也熄了。黑夜降臨得那么徹底。

男孩又剩下了獨自一人。接著，他聽到了聲音，正在紛亂地喊著他的名字。

他站起來，看到在小山丘的背后，他的伙伴們一個接一個陸續(xù)跳了出來。五個，一個不少。他們舉著火把，欣喜地跳向他。接著，是爸爸和媽媽，還有一些鄰居。在短暫的迷路之后，他被他們找到了。

他們狂喜地沖了過來，擁抱著男孩。“太好了，你在這里！”

爸爸媽媽也上前，緊緊擁抱了他：“孩子，我們回家。”

小木覺得溫暖，也覺得感動，但同時，也有隱藏的遺憾。現(xiàn)在，他得選這條分支走了：他被簇?fù)碇呱匣丶业穆贰２贿^，他現(xiàn)在知道了，今后還將面臨著無數(shù)的分叉，他將灌溉哪個方向，是令人猶豫的難題，也是精彩有趣的故事。自己的故事。

轉(zhuǎn)載自：《兒童文學(xué)》第二屆溫泉杯獲獎作品集